核心摘要:每次到武汉东湖景区,必去碧潭观鱼打卡。
碧潭观鱼
周争先

每次到武汉东湖景区,必去碧潭观鱼打卡。
我常拣景区人稍少的午后,独自凭栏,看那一池子的热闹。水是绿泱泱的,带着些浑浊,像是鱼儿们搅扰的。那些锦鲤,真是好看。通身金红的,像一团团流动的火焰;红白相间的,又像是上好的宣纸上,洒了未干的朱砂,氤氲开来,成了一种灵动的图案。还有那通体乌黑,只额上一点白的,更显得格外沉静庄重。它们的身子是丰腴的,鳞片在透过水波的日光下,闪着绸缎般滑腻的光。还有那肥大的青鱼,模样憨拙,灰青的脊背,总爱沉在水底,偶尔懒懒地一摆尾,便搅起一团淡淡的泥水雾。
曲桥亭廊上挤满了观鱼的看客。游人一扬手,撒下些面包的碎屑,或是整块的饼饵,这池子便霎时鼎沸起来。方才还悠游自在的鱼群,仿佛得了什么号令,从四面八方,箭也似的聚拢来。水面立刻开了一锅滚水,噼噼啪啪地,满是喁喁的嘴,与扑腾的尾。那红的、白的、金的、黑的,全然失了从容,挤作一团,翻腾着,纠缠着,争抢那一点点的吃食。金色的那条,猛地一跃,带着淋漓的水珠,在空中划一道耀眼的弧;那憨厚的青鱼,此刻也失了稳重,用它笨拙的头,使劲地撞开身旁的同伴。水花四溅,涟漪套着涟漪,那场面,真是一片欢腾,一片狼藉,却又是一片惊心动魄的生机。
看着这热闹,初时是觉得有趣,看得久了,心里却慢慢生出一种别样的滋味来。这些鱼儿,它们是如此的精壮,如此的斑斓,它们摆动尾鳍的力量,本该是用来劈开大江的急流的;它们那流线般的身形,本该是在深湛的湖心里,悠然划过水草的。我想象着,在那烟波浩渺的东湖深处,或是那奔腾不息的大江之中,它们该是怎样的一番光景。那里有天光云影的徘徊,有月夜星河的沐浴,有与风浪的嬉戏,有同族类自在的聚散。那才是它们的天堂,它们的归宿。
可如今,它们却被囿在这方寸之间。这一池绿水,不过是一片精致的囚笼。它们一生的悲欢,竟全系于游人那一点随手的施舍。它们争抢得愈是欢腾,在我眼里,便愈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那奋力的一跃,不是为了游向远方,而是为了那近在嘴边的一口食。它们的壮美,成了取悦看客的戏码;它们的生机,全然是为了这苟且的生存。这池水,太浅,太浊,如何映得出那浩荡的星河?这天地,太小,太窄,如何容得下那远游的魂灵?
一阵风来,吹皱了池水,也吹醒了我的沉思。远处的东湖,水天一色,苍茫无际。那边是真正的自由与辽阔,而这里,只有装点的、供人玩赏的热闹。我低下头,那些鱼儿似乎已争抢完了,又渐渐散开,恢复了那优游的假象。一条大红锦鲤,慢悠悠地游到我的跟前,它的嘴巴一张一合,愣愣地对着我,仿佛在问询,又仿佛只是惯性的乞食。
我心里一酸,竟有些不敢再看。这观鱼的乐趣,到底是在鱼,还是在我这看客呢?我转身离开,将那一片欢腾的囹圄留在身后。夕阳的余晖,正暖暖地照着这池子,也照着那更远处、沉默而浩瀚的江湖。
(作者系湖北省省直机关退休干部)
上一篇:多彩的世界 ——听听颜色的诉说
下一篇:冬柿——小红灯笼高高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