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部人来说,服装鞋帽是装饰、点缀,是人情世故。但对于街头缝补手艺人李方喜来说,只是营生的工具。
30岁到61岁,他青春里最好的年华都在东躲西藏的“摆摊游击战”中度过。转折发生在62岁。
2023年2月,有关部门提出要按照“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一圈一策,推动补齐便民服务设施短板,让修鞋、配钥匙等“小修小补”规范处有序回归百姓生活。
李方喜所在的武汉市东湖高新区关东街道积极响应,通过街道牵线,步行街城管中队组织力量对社区周边开展市容环境整治,社区与物业具体落实点位。就这样,首批8处“小修小补”便民服务点重新回归小区,他被“招安”,成为“小修小补”便民点的经营人员之一。
官方“撑腰”,不仅免去小摊的水电费、租金,提供了固定营业地点和稳定客户群,还让他成为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人物,摇身一变成为邻里口中的“网红”。
▍部分李方喜受访截图
东躲西藏中,度过最好的年华
面对中华建设记者,62岁的李方喜显得有些局促。虽然自2023年3月以来,他密集地接受过多家省、市级主流媒体的采访报道,但习惯了“游击生活”的他,还是没能适应随时有陌生人闯入的生活,我们的对话常无可避免地漾出细微的沉默。
不过这沉默似乎有种神奇的能量,能让人感到踏实,这或许与他的职业相关。
李方喜早年跟着服装厂出来的师傅学习鞋靴缝补,几年后开始独立在街头摆摊,而后自学缝补衣物、换拉链、配钥匙、换锁芯等手艺。这些极其需要耐性与细心的手上活和上进心,锻造出一份现代人身上难得一见的平和宁静。
浮躁时代,我们都被他的如此特质“迷倒”。大家都喜欢来找李方喜聊天,也分不清是来缝补修理顺带着聊聊,还是聊天顺带着修补,又或者只是老来皆寂寞。总之,李方喜是一个很好的倾听对象。
每天,欢乐都会以李方喜和他的小摊为圆心,向四面八方传导开来。小摊四周整齐围着各式各样的木凳与塑料椅,这是退休男士们的专属座位,他们支起桌子,在此聊天、下棋、喝茶,不大的空地变成“老年活动中心”。
女士们不常出现在这样的聚会中,但习惯将需要缝补的衣物、背包、纱巾、皮鞋交由他处理。
热心阿姨们围拢过来,“他是个苦命人。其实他特别聪明、悟性也高,手艺好又便宜。如果不是身体不方便、老婆身体也不好、负担重,肯定不止现在的样子。”
李方喜幼时曾患小儿麻痹症,这种病症学名脊髓灰质炎,嗜神经病毒侵犯中枢神经系统的运动神经细胞,有一定概率会导致肌肉、皮下脂肪、肌腱、骨骼萎缩。因未能得到及时恰当治疗,他左腿落下毛病,行动不便,我们常见他在休息间隙捶打按揉腿部。
周遭人为李方喜向命运抱不平,但他却表现得非常平静,不卖惨不抱怨,不愁苦也不极端,这使他看起来不像人们传统印象中的那种残障人士。他也不像一个在街头摸爬滚打数十载的油滑商人,身上没有一点不吝的江湖气。
坐在缝纫机前的他,只是一个沉默可靠的普通男主人,信奉“人生不靠天生,摆烂不如摆摊”。藏住鞋子里的疼痛与纠葛,将它转生成不屈的勤劳与上进,不靠补助和同情心,全凭实力支撑起自己的家。
“不是钓鱼执法!” 城管主动邀请商贩摆摊
生活会款待每一个上进而努力的人。
2023年2月,有关部门提出要按照“缺什么、补什么”的原则,一圈一策,推动补齐便民服务设施短板,让修鞋、配钥匙等“小修小补”规范有序回归百姓生活。
武汉市东湖高新区积极响应,关东街道综合执法中心结合日常工作中了解到,部分小区缺乏小修小补业态,居民生活不便。同时部分有传统手艺的困难家庭,因占道经营被取缔,苦于无处经营。
“既不占道经营,还能解决传统手艺人的生计,又能服务于居民。”按照街道的这一思路,关东街综合行政执法中心步行街中队对辖区133条城市道路、33个社区实地走访,预选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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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现场勘验,充分考虑周边群众居住情况、有无影响居民通行、是否存在安全隐患等方面问题后,从预选的20个点位中,敲定了康桥小区、金田西路、天龙路路口、南湖锦城、保利时代、创业街SBI、荷叶山社区、文园路等8个点位。
▍关东街道理发便民服务点,理发收费10元/人
便民服务点位确定后,考虑到社区对辖区居民更为熟悉,人员由社区选定,主要目标为下岗职工、残障人士等具有传统手艺的人员。人员选定后,经社区公示,方可在便民点提供服务。李方喜正是其中一人,他们就这样开启了第二人生。
▍关东街道部分便民服务点
“之前不允许摆摊,到处打‘游击战’。不过看我不方便,他们很客气,会帮忙把摊子抬到其他的地方。允许摆摊以后,他们又帮我找到一块适合摆摊的地方,让我有瓦遮头,还不需要租金、电费,做了牌子、搭了棚子。” 李方喜说。
“我们联系李师傅,邀请他来摆摊的时候,他还问我们是不是钓鱼执法。”城管中队的小哥正在一旁边安装遮阳棚,听到李方喜和记者对话,忍不住乐了。
每天,出摊前,穿戴整齐的综合执法中心城管队员会列队到此,帮忙将沉甸甸的工具车推到指定地点,遇到雨天或阳光热烈的日子,会帮忙支起户外顶棚当做小小庇护所,离开时还不忘叮嘱“最近天热,小心防暑,有事叫我们。”
▍李方喜为城管缝补破损衣物
除了“点对点”帮助,街道综合行政执法中心步行街中队组织力量,对社区便民服务点周边进行市容环境整治,平整地面,确保便民服务点干净整洁。并统一制作便民服务点标识,上面备注有便民点师傅电话、服务内容等信息。
目前,8处便民点服务项目包括修理自行车和雨伞、配钥匙(开锁)、疏通管道、修鞋、缝补衣服(拉链)、维修家电、理发等。近期,便民点的师傅们接受了多家省、市级主流媒体的采访报道,网友在称赞点赞之余,笑着表示“这是史上后台最硬的一群网红”。
以民生视角推动商业形态升级,给“小修小补”留下空间,武汉市东湖高新区“出面撑腰”为街头手艺人提供“帮扶”和“保障”两大助力,努力让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都能获得生活丰盛的回报。
采访结束后,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相关人士,用“小火花”形容官方机构在这个故事中的角色,他说,关东街上像李方喜这样的不幸却不屈的人很多,他们坚强、上进、勤奋,“官方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引来火花,但点燃旺火的人终究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