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今天9岁的你
今天,正月初二,你9岁了。
一定不会想到,这个生日如此特别,整个城市是这样凝重与慌张。
抗新冠肺炎的绘本看完,在家困了四天的你,没有说一句话。
不知道怎样和你说。
苗,这个城市病了,很疼。我们要慢慢的,等她好起来。
从出生到今天,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快乐与忧伤,都在这个城市。这里是武汉,我们的家。
17年前,爸爸冲在非典一线;而今病毒当前,爸爸会守护着你,静待天明。
每天,我们都在密切关注疫情,每天,都在泪水和感动中细数度日。但我们不怕。
封城,不是困心,不是绝境。我们与这个城市一起,以己之微力,换一国之平安。武汉不是孤城,看手机里来自世界各地那么多好友的关爱,看着这个城市我们的家,一点点从慌乱走向有序,你会明白,我们终将守到春暖花开。
春天见。好多的叔叔阿姨,在等着爸爸和你。
春天见。爸爸不会忘记自己仍是战士,以相机为枪,记录这座伤城。
生日这天,以我俩名义通过武汉慈善总会,给那些需要救助的人一点点心意。想你记住,任何时候都要心向阳光,我们可以活得卑微如尘土,但绝不苟且如蛆虫。
我坚信,春天的那束阳光,终会把黑暗照亮。
9岁的你,一定要快乐哦。
这封信的作者是湖北日报视觉新闻中心视觉总监、高级记者田悦。写下这封信后,他便又投入到了紧张的疫情报道中。
近日,《传媒茶话会》对话了田悦,听了听他的抗“疫”故事。
1 月 26 日,湖北省武汉市中心城区开始禁行机动车。 这一天也是湖北日报视觉新闻中心视觉总监、高级记者田悦的女儿 9 岁生日。 “早早醒来,心里非常压抑。推开窗,湿冷的空气夹杂着雨点扑面而 来,这个城市的确是生病了,阴沉沉的,抬头望天,全是黑色。”
1月25日新年初一,疫情下的武汉。当日,武汉宣布26日起中心城区禁行机动车。(湖北日报记者田悦 摄)
慌乱,各种信息铺天盖地,超市有人在抢购,有人匆匆出城想要远离, 外地回来的人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是的,我相机里的每一张照片都是黑白的,看不见一点色彩。” 这种似曾相识的场景让田悦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17年前非典的日子。 17年前,田悦从《湖北日报》调到旗下的《楚天金报》。那时,他还是单身,父母远在江西老家,正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的日子。 作为文字记者,田悦和同事每天都蹲守在湖北省防疫指挥部,出入医院和社区,全副武装进入到隔离区采访,还重点采访了被隔离的医生胡克。 但是这次不同了。 夜深人静时,田悦打开台灯看着睡梦中的女儿,他想一定要保护好她。 21日晚,湖北日报成立疫情报道报道专班,田悦并不在名单之列。 田悦还开玩笑地和长江日报的摄影记者贾代腾飞说,“这次轻松点算了,就在家陪孩子。” 但往往事与愿违。22日,事态发展越来越严重,像火山爆发一样,疫情的严重程度超过了大多数人的预测。 网上流言满天飞,田悦有点坐不住了。 “摄影记者有个共性,重大事件来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去记录,这和名利无关。” 1月23日凌晨两点,一则“封城”通告惊动了全国——24日10时起,武汉公交、地铁、轮渡、长途客运暂停运营;机场、火车站离汉通道暂时关闭。 田悦早早起床,瞒着父母悄悄了出门。在这个空空荡荡似乎被按下暂停键的城市里,拍下些照片回传给报社,湖北日报的新媒体很快发布了出来。
1月25日新年初一,疫情下的武汉。当日,武汉宣布26日起中心城区禁行机动车。(湖北日报记者田悦 摄)
“虽然不用去医院,但我还是不想让相机沉默。所以,最初打算出去扫街,记录一下这个特殊时期的城市。” 扔垃圾,买菜……田悦每天对父母编着各种各样的理由出门拍照。随着一次次出去时间越来越长,田悦的父母也大概知道他做什么去了,但却不挑破。每次回来就忙前忙后给田悦消毒,催着他洗头洗澡,替他把衣服全换洗掉。 “说心里话,很感激70多岁的父母,一直为我担心。” 尽管没有进入报社的疫情报道专班,但田悦有种直觉,“随着疫情发展,我应该还是会上一线做报道,那就意味着有一天我可能会被隔离。
这个时候,孩子的妈妈已经自我隔离,如果我也隔离,丫头怎么办?” 在这样的复杂心情下,1月26日,田悦在女儿生日这天给女儿写下了文章开头的那封信。 而在写完这封信的第二天,田悦就进入了湖北日报工作专班群,一直到今天。 在这些天里,田悦拍摄过协和、同济医院坚守的医生、治愈的病人出院、社区坚守的工作人员、全国各地驰援的医疗队,以及疫情下普通人的生活……泪水每天都在浸湿田悦的眼眶。 28日,协和医院受感染的三名医护人员治愈出院。在医院,田悦看见一个身穿防护服的医生在接受采访,透过镜头,医生的眼神里满是疲惫。
2020年1月28日,连续战斗在抗击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一线的武汉协和医院呼吸内科周琼教授面露憔悴。当日,她救治的三名受感染医护人员痊愈出院。(湖北日报记者田悦 摄)
田悦得知她就是连续战斗在一线的协和医院呼吸内科周琼教授。疫情发生以来,她每天穿着厚重的三级防护隔离服,连续工作8小时以上,隔离病房查房一个小时身上就全部湿透。 “看着她,我忽然就流泪了,心里很疼很疼。” 这种对心灵猛烈的撞击,时刻都在发生。 1月30日,田悦在武昌紫阳街保安社区采访。社区书记杨柳忙个不停:组织卫生消杀、联系通行车辆、对进出人员进行体温检查、筛查居民发热情况、给空巢老人买菜送药、关注密切接触者……他的手机一天要充三次电,很多时候泡面就是一餐。 那天下午,杨柳正在忙碌时,手机响了,他听着听着,突然一屁股蹲在马路牙子上,双手掩面。后来才知道,他的亲人感染正送医院急救,而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去陪…… 采访中,这样的事很多。“他们奋战在最艰苦一线,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考虑个人安危,没有太多时间休息,甚至在防护用品告急时候是那么无奈。他们真的是这场战‘疫’中最伟大的人。” 天天在疫情一线跑,田悦会怕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做记者第一天起,尤其是做了摄影记者之后,就一直告诫自己是一名战士,只不过以相机为枪。” 作为一名从业二十多年的老记者,田悦参与了非典、汶川地震、“东方之星”救援等大大小小的灾难性报道,他说,经历多了也就习惯了。 2008年汶川地震发生的时候,田悦第一时间请战战去前线报道。在汶川的那些天,他和长江日报摄影记者贾代腾飞一直在走,走到筋疲力尽,累了在路边坐坐,饿了和受灾的居民一起排队领盒饭。 “在绵阳体育馆,最大余震来的时候,感觉脚踩的就不是实地,一整个大摇床。” “东方之星”沉船救援中,田悦拍下救援整个过程。那么多生命在江面上漂啊漂啊,田悦的眼泪止不住哗哗流。 “去一线报道,这不是选择的问题,就像警察和医生一样,我们就是干这个的,看淡了名利和生死。” 元宵节的这天,田悦告诉我们,从今天开始他不能回家陪父母和女儿了。因为昨天他接触了新冠肺炎患者。
2月7日,田悦在武汉东湖高新区一户病患家中,等候医护人员时的自拍。
“戴着护目镜,穿着厚厚的防护服,全副武装。不一会儿就全身湿透、眼镜罩上全是汗珠,这个时候要努力拍摄,还要小心移动,不影响医生工作。”田悦说,尽管需要自我隔离,但采访还是要继续。对话接近尾声的时候,田悦告诉我们,这些天走过来,武汉正从最初的慌乱逐渐走向有序,尽管还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他会和众多逆行者一起在这里守护武汉,等待着大武汉再次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