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教于浙江大学、致力于土地与城镇化研究的张蔚文，2014年7月从美国访学归国后不久，就被孕育于杭州市的“特色小镇”这一新生事物所吸引。

2014年10月，时任浙江省委副书记、省长李强视察云栖小镇时，首次提出“特色小镇”这一新概念。2015年浙江省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加快规划建设一批特色小镇。”这一年，由浙江省推动的特色小镇工作，风生水起。

自称“看着特色小镇长大”的张蔚文，目前担任浙江省特色小镇研究会会长，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教授。

张蔚文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表示，特色小镇是新生事物，地方率先探索、中央高度关注。近年来，经过从上到下的持续规范纠偏，全国特色小镇发展已进入规范化轨道。

张蔚文认为，特色小镇本质是高端要素集聚、创新创业的产业平台。后疫情时代，在全国集中力量推动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之际，绝不能忽视特色小镇的重要“抓手”作用。

诞生于浙江并非偶然

如果说云栖小镇的问世，拉开新生事物的序幕，也验证了政策制定者关于“特色小镇”的设想，那么梦想小镇的诞生则是官方主动作为的结果。

据媒体披露，早在2014年8月，浙江官方就谋划专门划出一块区域，希望集聚互联网创业人才和风投资本，打造一个具有众创空间和孵化器功能的“互联网创业小镇”。彼时，国内互联网巨头阿里巴巴即将赴美上市。浙江省迫切需要打造一个载体，来“顺势”承接互联网巨头上市后带来的人才与资本的外溢和裂变。

特色小镇能够诞生于浙江，绝非偶然。

张蔚文称，这是“内忧外患”的必然选择。从内部看，浙江一直面临发展空间有限的制约，必须想方设法优化生产力布局；从外部看，浙江孕育的“一镇一品”块状经济，在经济新常态背景下，产业转型升级滞后，导致有效供给不足和消费需求外溢。

“创建特色小镇，最重要的因素是要有一定的产业基础。”她认为，特色小镇率先在浙江萌芽，在于其块状经济和县域经济相对发达，技术、资金和产业等基础比较雄厚。当然，有些特色小镇的产业也实现了“无中生有”。比如，德清县在“零产业”基础之上，抓住国家布局地理信息产业的机遇，用10年时间，从无到有打造出“地理信息小镇”。

除此以外，有必要提一下，面对特色小镇这个新生事物，浙江省政府的“有为”与“无为”。

张蔚文表示，前者体现在，政府坚持理性发展，把实绩作为唯一标准，通过奖优惩劣引导特色小镇高质量发展。至于后者，体现在政府尊重市场规律，重视基层创新，着力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社会的关系，不大包大揽，不干预企业运营，坚持有所为、有所不为，从而形成“政府引导、企业主体、市场运作”的运作机制。

值得关注的是，特色小镇的诞生，离不开对发达国家的借鉴。比如，达沃斯小镇（瑞士）、格林威治对冲基金小镇（美国）、普罗旺斯小镇（法国）等，产业富有特色，文化独具韵味，生态充满魅力，对浙江优化生产力布局颇有启迪；再比如，特色小镇的产业，定位突出“独特”，主攻最有基础、最有优势的特色产业，与日本在农村推广的“一村一品”异曲同工。

打造特色小镇升级版

从2014年至今，特色小镇已走过将近9年。这期间，也经历过一番曲折。

2020年9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国家发展改革委《关于促进特色小镇规范健康发展的意见》，即国办发〔2020〕33号文，对特色小镇，首次提出“实行清单管理”，并要求“及时纠偏纠错”。

2021年9月，十部委联合印发《全国特色小镇规范健康发展导则》，强调“清单管理、动态调整”。比如“人均GDP少于1万美元省份的清单内特色小镇原则上不多于50个，鼓励控制在30个以内”。再比如，对存量特色小镇“全面审核”、增量特色小镇“及时审核”。同时，“对清单内特色小镇进行定期评估，实行有进有退、优胜劣汰。”

针对2017年一些地区出现特色小镇一哄而上、盲目发展的问题，据官方披露，国家发展改革委会同各有关部委和各地区，开展了一系列规范纠偏工作。经过多年努力，全国特色小镇发展进入了规范化轨道。2017年年底前，对外宣称为“特色小镇”的数量较多，其中存在一些虚假、虚拟“特色小镇”。截至2021年上半年，全国各省份清单内特色小镇减少至1600个左右。其中，一半位于东部发达地区。按照各省份动态调整、优胜劣汰的工作计划，预计数量还将进一步减少。

在国内，特色小镇是新生事物，其横空出世是带着破解浙江省空间资源瓶颈、有效供给不足、高端要素聚合度不够等重大使命而诞生的，在全国更广范围推行后，也同样取得了显著成果。

2021年9月，据官方披露，近年来，国内涌现出不少精品特色小镇，从各省份现有的1600个左右特色小镇看，共吸纳就业人数约440万人、近几年累计完成投资约3.5万亿元、年缴纳税收约2800亿元，每个特色小镇累计完成投资平均约21亿元、吸纳就业人数平均约2700人、缴纳税收每年平均约1.7亿元。

作为特色小镇的先行者，浙江省还率先提出升级特色小镇。

2020年1月，时任浙江省省长袁家军在浙江省政府工作报告中指出，全力打造特色小镇2.0版，建成一批示范特色小镇。同年4月，浙江省召开特色小镇2.0工作推进会，要求聚焦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的总方向，打造“产业更特、创新更强、功能更优、形态更美、机制更活、辐射更广”的特色小镇2.0。

这意味着，在特色小镇2.0阶段，核心依旧是产业提质和科技创新。

2023年1月，浙江省发布《关于持续推进特色小镇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提出三年后（到2025年）的明确目标。比如，全省命名小镇总数达到100个左右，总产出突破2.5万亿元，高新技术企业达到4000家以上，上市企业达到500家以上等。同时，包括推动产业升级、功能升级、形态升级、体制机制升级等四项重点任务。

以产业升级为例，该指导意见提出，打造有行业竞争力的企业梯队。打造一批单项冠军、隐形冠军企业，培育一批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巩固壮大实体经济根基，不断提升企业市场占有率、影响力和竞争力。

张蔚文称，特色小镇是浙江省积极探索的产物，始于改革创新，今后更应该用改革创新的精神推进规划、建设和运营，大胆探索，大胆试验，走出新路。

她还提到，参考国外小镇的发展，培育产业、打造小镇，不可能一蹴而就，可能需要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努力。因此，特色小镇不应该是阶段性工作，而是长期性、战略性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