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来
张 俊
十多年前,新建沙市北京路工商银行大楼时,在楼顶安装了一座大钟。每天早晚,悦耳地钟声响起,大半座老城的人都听得见,让人感到很是新鲜。后来钟坏了,一哑七八年,又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最近,那座大楼在装修,重新换了座大钟,于是每天的早晚,城市的上空又响起了钟声。这次的钟声浑厚深沉,听见钟声,我会有种莫名其妙地兴奋感。
荆州市工商银行大楼顶上的大钟
在楼顶上安装大钟是欧洲人的发明,建于19世纪初的英国伦敦大本钟(又称“大笨钟”),不仅是英国新国会大厦的标志性装饰,也是工业革命时期一种理念的物化:时间就是金钱。
欧美人倡导时间观念,其实老沙市人也是这样的。上世纪30年代初,国民政府推行新生活运动,旨在改变国人的一些生活陋习,包括不守时间的习惯。当时的沙市人对此响应积极,成立了“沙市新生活运动促进会”,采取多项措施来改变市民生活习惯,改良市民精神品质,其中一项就是在城区的东、西两地各安装一口钟。
1935年10月23日下午,沙市市政管理委员会召开第二次执监联席会议(执行与监察委员参加),会上做出一顶决议:“准沙市新生活运动促进会函,以本市应设标准钟以资划一时间。现经会议决议,请市委会筹制标准钟两座,一设大湾(今新沙路南)一设刘家场(今中山路东)。”安装标准钟得有个时间过程,但市管会的人等不及了,会议还决定:“在标准钟未设置以前,由本会函电气厂,于每日下午五时开放全市电灯(路灯)一次,以资划一时间,从十一月一日起施行,并登报周知。”
这两座标准钟的安装,当时会上决定“俟本会函申、汉(上海与汉口)钟表店询明标准价格后再行核办。”那么,这两座标准钟后来是否安装了呢?我一直没见过安装完毕的文献记载,包括一些老沙市市容市貌的老照片里也没有。我猜想未安装的可能性大,当时市管会正在推行“新沙市市政建设计划”,建设资金是从进出口货物估值中按千分之五抽取的公益捐,一共筹集了约五十万块大洋,建了中山大马路、中山公园、公共体育场等市政设施。开支大,来源有限,加上那时的两座标准钟肯定价格不菲,市管会的人有心无力,改变安装决定也合常理。
侵华战争期间,驻沙市日军在大吊钟前留影(张翅翔提供)
有一天,看到荆州收藏家张翅翔先生收到的一批侵华日军在沙市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是几个日本兵在一口大吊钟前的合影,我立刻联想到当年要安装两座标准钟的事。极有可能的是机械标准钟安装不起,换成了两口铸铁或铸铜的大吊钟,每天在固定时间,都有人来敲钟报时,就像沙市觉楼顶上的那口火警钟那样,一有火险就有人敲钟通知水龙公所的人赶紧去救火。在手表不普及的年代,那两口大吊钟按点敲,它就是城市的标准钟,那悠扬的钟声服务市民生活,也提醒着人们“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那时的沙市人就注意到了人的精神改良问题,曾经见过一则民国沙市剪报,讲的是“市民精神”,疑是沙市开展新生活运动时提出的口号。那时,苦难的中国正在进行抗战,国家的底子薄,需要国人振奋精神去创造,只有将国力做强才能打败日本侵略者。可能正是基于这个考虑,才有人提出市民精神改良问题,也才有了在沙市街头安装两口大吊钟的事。因为,只有增强市民的守时惜时观念,才可能有更多的物质财富创造。懒懒散散,虚度光阴,坐吃山空,那就只有去当亡国奴的份了。
民国沙市剪报《市民精神》
如今,市工商行大楼上的报时钟又响了。当然,它报时的意义已经不大,感到它更多地是在传递一种理念:珍惜时间,就是珍爱生命。“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过去与现在的报时方式不一样,但钟声告诉人的道理是一样的,沙市人勤劳创造的传统也应该是一直在延续着的。
2023年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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