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一个早晨，阳光灿烂，清风送爽，我陪着赵公荣老人在江津湖边散步时，他打开手机让我看一张老照片，他告我这张老照片由援华美军飞虎队飞行员都利尔上尉之子戴维提供，它记录的是1943年松滋以赵炳焕为首的特别行动小组护送五名援华美军飞虎队飞行员途经澧县时的场景。他告我赵炳焕就是他的父亲，接着便给我讲了一段传奇往事。

前排从右至左5人为穿着中国服装的美军飞行员，后排左三为特别行动小组领队赵炳焕

 

1943年5月31日，美军飞虎队出动6架飞机支援中国军队作战，飞赴湖北荆门、沙市执行突袭日军、轰炸日军机场，以及打击正向鄂西会战湖南前线增援的日军部队的任务。

 

6名美军飞行员非常英勇，他们架机冒着炮火对日军机场等目标实施了轰炸，又对地上的日军部队进行了扫射。由于战斗太激烈，加上他们不愿失去重创日军的良机，竟忘了飞机燃油不足的危险，因而在返航时除一架飞机返回基地外，另五架飞机因燃油耗尽不得不在松滋县境内迫降。这5名飞行员是马飞尔上尉、都利尔上尉、美尔上尉、多门中尉和泼门中尉，他们的落地点是松滋县沙道观区新虞乡邓家咀村（今松滋市南海镇厍家咀村）的一处滩涂。
 

中共湘鄂边区游击总队支队长题词

 

松滋县当时是鄂西会战的交战区，属于陈诚指挥的九战区，当时敌我双方正在这一带打拉据战。在得知美军飞行员迫降的消息后，松滋县沙道观区署和警察中队在区长胡清塘，以及中队长李正祥、胡远喜的带领下迅速赶往现场，在那发现5名飞行员正用手枪与包围过来的日军搜索队激战。胡区长带人从日军后头出击，一番撕杀后打跑了日军搜索队，救出了5名美军飞行员。

 

松滋县境内有大批的日军部队，这里不宜久留五名飞行员，胡区长便连夜组建了一个十人特别行动小组，令区署指导员赵炳焕带队，立刻护送5名飞行员去国民党军防守的湖南衡阳城。
 

常德守军51师师长余程万题词

 

6月1日天还没亮，赵炳焕就带着武装人员护送5名美军飞行员上了路。他们一行为躲避日军，昼伏夜出，风餐露宿，沿荒僻小路疾行。尽管如此途中还是多次与日军遭遇，他们就边打边跑，用自己的性命保护着5名飞行员的生命安全。

 

行动小组一行在路上走了半个月，途中受到国民党军防区官兵、中共游击队的人，以及不少民众的热情关照。湘鄂边游击总队抗日自卫队派人警戒护卫，国民党军51师周志道师长派兵护送，74军军长王耀武在设宴招待，澧县县长康庾梅给予细心照料，常德国民党守军57师师长余程万盛情接待；特别是在过大堰垱的一条河时，那里的人自发拆下自家的门板为父亲他们搭桥铺路，等等。在半月内经十字岭、肖家坪、茶安市、大堰垱、澧县、常德等地，终在6月15日这天抵达湖南衡阳盟军空军基地，在那赵炳焕郑重地将5名毫发无损的飞行员交给了国民党军接收负责人，并呈上给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的信函。
 

松滋县沙道观区给第九战区司令官陈诚的信函

 

赵老说他父亲完成护送任务后回到松滋，继续投身抗战直到日本投降。光复后他父亲当了松滋县参议员，1949年去了台湾。赵老说他小时并未听父亲讲过这件事，直到海峡两岸开始“三通”，1985年1月，从父亲寄来的一封信中才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他萌生了一个想法：看能不能找到这5名飞行员或者是他们的后人并建立联系，为中美两国民间人士交往找到一条新渠道，以续写在战火中前辈用鲜血凝结的友谊。为此，他曾多次去省、市档案馆查阅史料，看了大量有关美军飞虎队的书，还与陈纳德将军夫人陈香梅、国务院新闻办主任赵启正，以及央视采访过飞虎队员的主持人水均益通过信。但多年的查找却毫无影踪，直到抗战胜利73周年后的2018年这事才有了结果。

 

赵老说其实那5名被救的美军飞行员也没忘记中国恩人，虽然远隔重洋，他们也一直想与当年救他们的恩人或他们的后人取得联系。当年澧县县长在接待这5名飞行员和父亲等人时曾照过一张合影，那5名飞行员在临别时还送给父亲一个纪念本，并写有一句深情的话：“心里非常感谢你们，希望有机会再见！”飞行员都利尔上尉在弥留之际拿出那张合影照，叮嘱儿子戴维一定要设法找到中国恩人或他们的后人，并将这张合影照送给他们，以了他未完成的心愿！

 

都利尔上尉可能没有将当年是在松滋获救的情形告诉儿子戴维，戴维又不熟悉中国，而只是根据照片上显示的湖南澧县这一线索在那里寻找。戴维有个好友叫郑晓勉，其父在抗战时曾在美军十四航空队担任过翻译。在郑的帮助下，从2012年5月开始，戴维陆续向湖南澧县史志办、澧县档案局和澧县县长热线发送了救助邮件，请求帮助完成一个援华抗战美国老兵和他的后人对中国人民感恩的心愿。但由于从澧县现存的有关档案资料中难以搜索到更多的有用线索，此事也无大的进展，直到2017年澧县史志人员看到《中国档案报》上刊登的由松滋市档案史志局杨继梅撰写的《援华美军飞行员松滋脱险记》一文后，这事才有了转机。后来澧县的人通过松滋市档案局找到了他。
 

湖南澧县统战部原副部长杨孚春（右）将老照片送给赵公荣（左）

 

赵老说在2018年5月，湖南澧县统战部原副部长杨孚春一行，以及松滋市档案史志局工作人员专程来到他家拜访，将那张珍藏了75年的合影照交到了他的手中，那一刻真是让他热泪盈眶。

 

赵老说父亲当年去台时他没随父亲去，而是留在家乡读书，后来还参了军，当上了营职干部，转业后曾任沙市职工中专学校的校长。父亲生前十分怀念家乡，挂念家乡的亲人，也曾打算回来探亲，可惜的是在1986年因病去世了。

 

赵老说要是这张照片能让父亲生前亲眼看到那该有多好啊！

 

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我看着赵老那一头白发心想：岁月可以无情流过，但人间的真情却是永恒。无论中美两国之间的关系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但两国人民在战火中结成的友谊必将与天地同在。